啟示錄(書名:夏夜的天使)


啟示錄 第一章


〔第一天,天使揭開了第一道封印,裡面收藏著安慰,如水般的溫柔,緊緊的
包裹著我〕



*stage 1* 高雄的太陽,台北的雪


我失戀了。

人總說,時間會淡化一切,但是短短的三十天,就讓我的愛情淡化到無形,像
輕煙一樣的消散。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的情景,就在我下學期即將開始的前幾天,我的愛情碎裂的
那一天。

雅文是我大一進來沒多久就交往的女朋友。新生進來活動就很多,黃金傳奇、
舞會、露營,這是學長姊辦的;而我們私底下辦的活動也不少,唱歌、看電影,
反正大一剛開始什麼都沒有,就是時間最多。

或許是高中總被壓抑,「在家看父母,在校看教官」。除了生活上的規範,每天黑
板上不停變動的數字也是讓人夠膽戰心驚,硬是把自己逼上梁山,每天跟眾多的
書本搏鬥。所以在考上大學之後,多數人都貪婪的享受自己夢寐以求自由的空
氣,拋開了不準晚歸的繫絆,丟棄了聯考壓力的束縛,每天都過的醉生夢死的生
活。

我倒是蠻贊成「日久生情」這句話,或許就是因為這個關係,接觸多了,我跟雅
文慢慢的越走越近,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又有周遭人的煽風助燃,我們就成
了我們班的第一對班對。幾個月以來倒也相安無事,我以為我們就會這樣一直
走下去。

可是,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我們的考驗是在寒假開始後...

由於她不是高雄人,所以在寒假她必然要回家過新年。一、兩天一通的電話,
在我來說就是冬天裡的熱線,每個電話中傳來的聲音,都點滴溫暖我的心。但
是時間越久,我發覺在電話線那頭的她有了一些改變,哪裡變了,我也說不上
來,總之我就是覺得她變了,遠在台北的她溫度好像漸漸的冷卻下來,就好像
高雄台北兩地的天氣,往往一邊是冬日暖暖,一邊是寒風冷雨。

只是這樣的改變我一直不以為意,但並非我真的不介意,而是因為我跟她有一
個約定。

學期末的時候,我們倆個就想要一起出去走走,於是我們約定好在寒假的時候,
我們兩個要一同出遊。那天晚上,我正要告訴她我在寶來訂到了開學前幾天的
旅館,希望她能早些日子下高雄,我們可以一起去洗溫泉,把這個寒假的最後
幾天泡得暖呼呼的。

可是事情卻如糟糕的肥皂劇般的急轉直下...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用著雀躍的心情告訴她

「什麼好消息?」

「阿智訂了寶來溫泉旅社的房間,就在開學前幾天,不錯吧!我們可以一起去洗
溫泉」

「嗯」

「順便我們可以去六龜玩,我不是有告訴你,那邊有一個鬧鬼的山洞嗎?我們順
便可以去那裡繞繞,再去吃美濃的板條」

「嗯」

「你不喜歡嗎?」我總覺得她對這件事似乎意興闌珊

「不是,是...我有話要告訴你...」後面那句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小到好
像只是在呼吸。

「什麼?你剛剛是不是要說什麼?」

我還是一個人在暖冬中為了期待的旅遊興高采烈,不知道遠方的台北已經從寒
雨變成霜雪。

「我說我有話要告訴你...」她讓我有種欲語還休的感覺

「對喔!剛才都是我一個人說,說吧!你有沒有想去那裡?」我自顧自的高興,
大概是感覺太幸福的我,忘了世界上還是「危機」這東西存在

「我想我不能去了」

「為什麼?」

「我不想說」她充滿歉疚的語氣

「為什麼?我不能知道嗎?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解決」

我就是這樣的個性,我希望聽喜歡的人分享她的心事,可是這一回我失算了,
她的心事不是我能負擔的範圍。我想當時她是想給我台階下了,只是我還茫然
的留在舞台上。

「我想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我無言。雖然別人說要給人驚喜最好不要讓人發現預兆,可是這驚喜真是太大。

「對不起」她有點哽咽。

「為什麼?」

到現在我才回過神來。我想知道為什麼,畢竟我不想在被宣判死刑時還不知道
我犯了什麼罪,即使罄足難書罪犯在法庭上都有為自己辯護的權利,我不想放
棄這種權利。我只好故作鎮定。

「我...」她沉默了半晌,終於擠出這個字。

「嗯」我不喜歡那沉默的壓迫感,我試圖在這樣的寂寞中發出點聲音。

「我想我們不適合。我考慮了很久,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的好」

「是不是我對你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試圖挽回

「不,你對我很好,你真的很溫柔...可是我真的覺得我們不適合」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的承受。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哭出聲音。

我本來還想說什麼的,可是聽到她在哭泣,我卻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應該不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她的眼淚落在我的心裡,那迴響的聲音淹沒了我
最後掙扎的聲音。

我倒抽一口氣,問「我們還是朋友嗎?」

她遲疑了一下,或許對我這樣的回答感到意外。然而那是我唯一想到的語言。

「嗯」她說

「那就好」我強裝風度

其實,我很懷疑我為什麼會那麼冷靜。也許就像被玻璃劃傷一樣,那一瞬間你不
會感覺到痛。

「對不起」

她從剛才就一直重覆這句話,或許現在也只有這句話能表達她的愧疚。我想張
小嫻說的對,愛情,來來去去不過是三個字,不是「我愛你」、「我恨你」,就是
「算了吧」、「對不起」

「你不用對不起,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真可笑,到這個田地我還能這樣冷靜的安慰她。

我想我是瘋了,或許我想用從我傷口流下來的血來幫她補充她剛剛由眼淚流失的
水份嗎?

在沉默中,夾雜著幾聲哭泣,幾聲道歉,幾聲安慰,我們結束了將近七分鐘的
電話。

聖經的創世紀說,上帝創造世界花了七天。

我的世界卻在七分鐘內毀滅。

聖經的啟示錄又說,上帝毀壞世界用了七位吹喇叭的天使。

我的愛情卻只須一個凡間女子就撕裂。

總之,我失戀了。在大學的第一年裡,我的愛情學分就註定重修。







*stage2* 從ons開始(上)


我是一個人自己住一間套房,自從分手後,我就很害怕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幾坪
大的狹小空間裡,雖然只有幾坪大,但還是能容下無盡的沉默、寂靜與空虛。

於是我晚上故意晚到很晚才回家,或總是在冰箱裡擺上幾灌酒,以蘊釀足以對付
漫漫長夜的睡意,真希望就這樣不要醒,這樣或許我還能做個夢,做個當我和雅
文剛開始的夢...

開學到現在也有幾天了,不過第一週大多數的教授都只是說說這學期的目標,
這學期的課程進度,誇張的來說,就是就算蹺課也不會有罪惡感的課。也託這
個福,讓我減少和她見面的機會,避免掉我心動的機會,避免掉我們尷尬的機
會。

只是該來的躲不掉,有一堂學長說第一週必去的課,我們終於碰了面。以前我們
總是比鄰的坐著,可是現在卻只能坐在遙遠的兩端。

這堂課,我無心上,我只是用眼光不斷的投射在她身上,我希望我的眼光能像電
視劇中的警員在問案時,那種高亮度的燈光,我希望她在我的眼光下無所遁形,
讓我知道她的心到底要說什麼。

我不能理解我們真的就這樣分手。七分鐘的電話就是我的判決書。只是在每次目
光交會的一瞬間,她就逃避,就像個夜行性動物,用高度的警覺心來躲避我的搜
尋。

我失敗了。我得承認,我再也沒辦法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

今天一整天都有人關心我們的狀況,特別是阿智和靜宜,他們分別是我的死黨和
雅文的手帕交。

我只能說說「沒什麼」,並回以一個客套的笑臉。

『你希望我說什麼嗎?』我很想這樣問她。

『你又會怎麼回答?』我更想問這句話。

以前焦孟不離的我們現在居然像陌生人,不,應該是比陌生人更遠的距離。

回到了這個幾坪大的家,我順手開了門邊的冰箱,拿了罐啤酒就往嘴裡灌。人
總說,冰啤酒是夏天裡最好的清涼飲料,看來冰啤酒不適合在這二月底的時分
喝。只是我的心已冷,我又何必擔心冰啤酒會凍傷我的脾胃。

開了電腦,我按下連線。電腦的聲音佔領了這個死寂的空間。

拿著啤酒罐,我搖晃幾下,電腦螢幕似乎不是出現我那單調的桌面,而變成一部
電視機,反覆的播放著雅文今天下午課堂的逃避。我一口氣喝下啤酒。

上了網,本能式的鍵入了我的id跟密碼。今晚是分手後第一次上網,信箱裡有
好幾封未閱讀的信。

草草閱讀了幾封,我看到了下一封未閱讀的信件,那id令我微震,屬名Wing
的雅文寄來的信。

我開始再跟自己抗拒,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勇氣去承受信裡面的文字。不,我應
該說我甚至連開啟信的勇氣都沒有。

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我還是暫時把它擱在一邊,我想我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做
好自己的心理建設。

就這樣,我離開了信箱,我先到笑話版,試圖能讓自己開心一點。我想預支一
點快樂,免得我在看完信後失控。

看了幾個半熱不冷的笑話,我離開了joke版,我想我應該有足夠的快樂來控制
我自己吧!我開啟了雅文給我的信。



阿勳:

對不起。

我現在除了對不起好像已經沒有另外一句話好說。

那天你問我,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或許你唯一的
錯就是對我太溫柔。

那天夜裡,我在電話那頭哭泣,你還是很溫柔的安慰我。我真的很難過。

但是,我只能說對不起。我不是不愛你,只是我覺得我們兩個不行。走得
越久,我心裡越有這樣隱隱的感覺。

我們之間似乎有著很多的不同,只是我們一直沒有發現,這些不同一點一
點的累積,就好像做酸鹼滴定的實驗一樣,一點一滴中和掉我想跟你繼續下去的
勇氣。

然後一瞬間,只是一瞬間,指示劑變了色,那時我才發現,我們的關係完
全變成另外一個不同的情況,再也回不去。

或許,我要求我們能做朋友是項很苛刻的奢求,可是我真的是這麼希望。
畢竟愛情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就讓我們從朋友的原點從新開始。

最後,我還是想說一聲對不起。

雅文



『我不是不愛你。只是我覺得我們兩個不行』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或許你唯一的錯就是對我太溫柔。』

這兩句話不時翻攪著我的心情,不時的在我的腦海裡,用雅文的聲音,宣判死
刑。那不是種痛快的槍斃,而是種凌遲。

我就這樣一罐一罐的啤酒下肚,坐在電腦前對著電腦發呆,偶爾撥動幾個鍵,
至少我要讓很多人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我存在。我還不是與世隔絕,我還不至
於隱身在雅文給我的寂寞裡。

叮。沉默的電腦終於可憐我了嗎?終於發出點聲音來劃破這萬籟無聲。

★Angle:hi 請問你要一夜情嗎?

網路上出現這樣的訊息。

其實這不第一次,所以我不意外。

我的匿稱是「今晚只想擁抱你」,當然,這句話只想對雅文說,雖然有點俗。可
是因為這匿稱有稍微那麼一點的挑逗意味,所以常常有些寂寞人問我要不要ons。

在我的道德感中,我本來就不是很認同ons,更何況我有一個我以為會一直走
下去的女朋友。

可是今晚不同,或許是夾雜著報復、寂寞、揶揄,幾種很複雜的心理,我回應
了她。

★To Angle:是的,我要一夜情。請問你在哪裡?

這時候我想起了梁朝偉在『春光乍現』的一句詞,「原本寂寞的時候,誰都一樣」

★Angle:高雄……

★To Angle:我剛好也在高雄

★Angle:嗯 是嗎

★To Angle:那你能來我家嗎

★Angle:嗯 那你住那裡

★To Angle:高醫附近 可以嗎

★Angle:嗯 可以

★To Angle:你要自己騎車來嗎

★Angle:對……

★To Angle:大概要多久……

★Angle:給我15分鐘好嗎

★To Angle:好 我等你

於是我留下了我的住址與電話,就匆匆下線。






*stage2* 從ons開始(下)


在我關機之後到她來的空檔,我到浴室洗澡。或許是想淡化身上累積一晚的酒
精,也或許是要讓自己清醒。

為什麼要讓自己清醒,我也不知道,或許要讓我從傷痛中清醒,或許要我從思念
中清醒,或許要我從愛情中清醒。在嘩啦啦的水聲中,我努力的沖洗,彷彿希望
也能就此沖洗掉一些回憶。

累積一晚的酒精,卻在我試圖清醒的時候開始把我推向沉醉,我的意識也點游
離。

正當我回身想到廁所洗把臉的時候,電話響了。

「喂」我說

沒有人回答。

「喂?」我又呼叫了一次。

「...喂」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她,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在掙扎。

「請問你是??」

「我是剛剛網路上的那個女生」

「嗯!你等一下,我到樓下去接妳」

轉進電梯,我到了一樓。開了門,只見一個影像佇立在那裡。不知是酒精的關
係,還是燈光太昏黃,我看不大清楚她的面容,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應該條
件不差,畢竟再怎麼矇矓,有些氣質還是藏不住的。

「上來吧」我向她示意。

從她的舉步我就知道她有些顧忌。

「嗯...趁現在逃跑還來得及」我故意這麼說

或許是因為我看透了她的猶豫,她不禁低下頭。

「我不會逃跑」

不知道她這句話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不過她邁開了她的腳步尾隨我
倒是真的。而一個令我更訝異的是,她的聲音也很好聽,雖然我已經有點昏沈,
這樣一點基本的聽力還是存在的。

開了門,她環視了我的房間,像個剛換地方的動物,警覺的看著環境的變化。

「還可以吧!」

「嗯」

「那我們...」

「嗯...對不起...」

「嗯?」

「我想跟你借廁所洗澡」

「沒問題!你用吧!我剛洗完澡,地上有點濕,你小心點。」我順手幫她開燈。

「謝謝你」

正在她要跨進我的個人浴室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浴室那條浴巾我用過了,我拿條新的給你」

「嗯。謝謝」

當她從我手中接過浴巾之後,我就開始聽到蓮蓬頭的水又再嘩啦啦。她為什麼
要來我這邊洗呢?

剛才我們近距離接近的時候,她的身體就有一種淡淡的清香,那又何來我這裡
洗。或者她跟我一樣需要清醒?如果是,我是為失戀而清醒,而她呢?

我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畢竟這是我第一次把陌生女子帶到家裡,而一見面,
就將是最赤裸裸的袒胸露乳,這讓我有一點不安,有一點徬徨。

徬徨什麼呢?應該是我遊走在道理理性與寂寞感性的邊緣遊走吧!只是我還是
覺得我有點做不到這樣的事。

不久,水聲消失了,她從我的浴室中走了出來,伴隨著一股向外擴張的水蒸氣,
慢慢的充斥整個房間,就好像我跟她之間生澀的尷尬。

她不是像電影情節般,至少是我認知的電影情節般,只包裹著浴巾,就走向男主
角,而是仍然穿著我初見她的那套服裝,除了她進去前脫下的外套,一件都不少。

我注意到她的頭髮並沒有濕,是沒有洗過澡嗎?可是不洗澡,剛才的水聲又是
怎麼回事?或許只是沒洗頭髮吧!今晚的天氣算冷,即使是高雄也只有10多度
的低溫。可是這不是今晚的重點。

我癡傻的坐在我的床上,只是無言的看著她,但並不想加快我們的腳步。

其實我自己也了然於心,我要的不是肉體上的發洩,我只是想找個人陪,只是不
想孤單。因為在這樣蕭瑟的冬夜,一個人的體溫暖不了一床的被。

她似乎也沒有想要催促我。只是默然的站在那裡,彷似我家的一個裝飾品,低
頭無言。

是想營造點浪漫的氣氛嗎?卻好像不是這樣的感覺,讓我感覺到的只有從剛剛就
開始的猶豫。

她終於抬起了她的頭,她的眼睛很漂亮,可能是因為在水蒸汽中,可能是因為我
有著近百度的近視,我總覺得她的眼睛很矇矓,似乎有淚在眼底流轉,就好像有
薄霧的星夜。

「你怎麼一直這樣的看著我,我很奇怪嗎?」她終於打破了沉默。

「沒有,你不過來嗎?」我終於開口。雖然不是那麼有「性」致,只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發。

「嗯」她像是下定決心般跨出她的第一步,無聲的坐在我的身邊不遠處。

我輕輕的將我的雙手放在她的肩上,我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她的顫抖,看來就像
我當初猜想的,她或許只是隻粉蝶,而不是已在ons圈子裡打滾多年的彩蝶。

「害怕嗎?」我問她。

畢竟她不是羔羊,我也不是惡狼,我不希望我們必須在這樣不勘的狀態下發生關
係,這樣的困窘讓我有點我強暴她的感覺。

「沒關係,你不要在意。」

看來她是口是心非的,因為她的身體比起她的言語更加表現真實,她顫抖的更
厲害了。

只是已經得到了她的允許,我緩緩的將我的雙唇像她的唇瓣靠近。就在貼近的
那一瞬間,她的身體達到了最大的震動率。

「不要...」她低吟著。

「什麼??」我一時間無法反應清楚。

「不要...」她幾近尖叫,就像受害者,在遇害前想呼喚最後一道曙光。

她奮力的推開我,低頭哭泣。

其實那時候我的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只是在她的面前我無法表露。看到她這樣
子哭泣,又讓我想起了那個晚上,雅文的眼淚。

「對不起」她嗚咽

「無所謂。你不用道歉」

「對不起」

我想,對不起真是個好詞,當人無法表達什麼的時候,總是可以用這三個字輕
輕帶過。

「對不起」說出第三次對不起,伴隨這句話,她逃離了我的房間,她逃離這樣尷
尬的畫面。

其實我也想逃,只是這裡已經我最後的港口,逃離這裡,天地豈有我容身的地方。

我笑了笑,關起了她來不及關上的房門,順手又開了一罐冰啤酒,我臥倒在床
上,失神。

今天晚上的床,顯得好空曠。









*stage 3* 丹尼爾(上)


電話響了。

也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喝到多晚,甚至我連怎麼睡著的都不知道。一晚的宿
醉,讓電話聲在我的耳裡聽起來像重金屬音樂。

我不想睜開我疲憊的雙眼,只想用手不斷的摸索聲音的來源。我只知道今天的陽
光刺眼,更加深了我不想讓眼睛暴露在光線下的決心。

『現在幾點了』我不禁喃喃自語。可是不會有人回應我的。

終於摸索到那惱人聲音的源頭。拿起了話筒,慢慢的靠在耳邊。

「喂!你在幹嘛。上課了耶。你忘了今天下午是普生實驗,老師要點名的。」是
阿智。

「嗯...」我依然恍惚。我只覺得那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好像
是夢的精靈在我夢境裡的低語。

「嗯什麼嗯。上課了啦!老師剛剛已經點過一次名了,你趕快來啦!你這豬頭,
要睡到實驗教室睡啦!你想被當嗎?」我終於睜開了我的眼睛,阿智那咆哮的聲
音讓我不睜眼也難。

「現在幾點了」看來我還是比較關心這問題。

「你真的很豬頭,你管他幾點,你快點滾來教室就對了,我不鳥你了,快點來啊!」

掛掉了阿智的電話,我坐起身子,走到浴室,我發現我昨天拿給她的浴巾用豆腐
形狀好好的躺在我的馬桶蓋上。讓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境,看起來她好像真的
沒有洗澡。可是,這似乎不該是我要深究的問題。

我轉開蓮蓬頭,讓水流拍打肩背,想藉此消去我的宿醉。

看著鏡子裡的那張臉,頹廢的不像自己,我突然有個念頭,我想讓雅文看看現
在的我,我希望她能同情我,最好為我掬一把同情的眼淚,或許這樣會讓她回
到我身邊。

關上房門,我匆匆的趕到學校,看到了我的阿智,向我招手,一直以來我們總是
在實驗課都是同一組的。

「豬頭!你終於來了」

「嗯」我不想多說什麼,因為我看到了雅文,從我進來到現在,她只看了我一眼。

跟昨天一樣,她似乎還是在逃避我的眼光。

我放下了書包,倒頭就趴在桌子上睡。

「喂,豬頭勳,你好歹也去跟老師補點,然後去拿個顯微鏡裝個樣子再睡咩」

「嗯,你幫我拿吧!」我不想抬頭看見這個我很熟悉卻有巨大變動的景象。雖然
這個巨大的改變,只存在我跟雅文之間。

「去,沒時間鳥你。你自己去跟老師補點,顯微鏡我幫你拿」

「快去啊!豬頭」他見我不動,推我一把

我不情願的站了起來,去跟老師補點名,老師問我遲到的原因,我只是笑笑的說
睡過頭,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一夜的宿醉吧!

回到位置的時候,靜宜也在那裡。她似乎是在等我。

「你沒事吧!」以我跟她半年同學的默契,我知道她應該知道分手的事了。

「死不了」我硬撐

「等等做完實驗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嗯」我又掛了一個我職業級的微笑

做完實驗,我正在將我的顯微鏡放回檯上。靜宜就跑來了。

「好了嗎?走,我們去吃飯吧!」

「嗯」我還是很心不在焉

「陳弘智,你好慢啊!走了啦!」她對著阿智發牢騷。

「好了啦!不要一直催,我現在就過來」

「要吃什麼?」阿智問

「我們今天去吃丹尼爾」靜宜說

「你瘋了嗎?還是你錢多沒地方花,沒事去吃什麼丹尼爾,去媽媽街那邊隨便吃
就好了啦!」

「你是去吃一次會怎麼樣?又不是每天都叫你去吃丹尼爾」

「好啦!」

「丹尼爾好嗎?」比起對阿智半命令式的語氣,靜宜問我的語氣就溫順多了。

「無所謂」

「你今天話很少」阿智終於注意到我的沉默。「是不是大姨媽來了?」

我不想跟他爭論什麼,平常他如果開我玩笑我一定會回嘴的。只是今天的我根本
提不起勁。








*stage 3* 丹尼爾(下)


丹尼爾是我們學校對面的一間店,對於我們這些出門在外的學生而言,每天大
不了吃個麵攤,像媽媽街,不然就是到山東街吃自助餐。丹尼爾雖然是100到
200多的價錢,可是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學校附近的高檔餐廳。

「什麼?」阿智的聲音響徹丹尼爾,鄰座的人不禁白了他一眼。

「分手了,為什麼?」或許他發現到他的失態,這次特地壓低音量。

「她說我們不適合,還說那種感覺像是酸鹼滴定一樣,慢慢中和掉她想跟我在一
起的勇氣,然後一瞬間,變了色,再也回不去。」我盡量把雅文在信中的話轉述
的雲淡風輕。「不過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也是昨天從雅文那裡逼問出來的。」靜宜說。

「可是你們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難怪你們沒去寶來」阿智似乎有種恍然大悟
的感歎。

「就在我跟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她提出分手的」在他們倆面前,我終於可以卸除
偽裝。

「這雅文也是有跟我說」靜宜說

「可是這未免太突然了吧!你跟她,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啊!」阿智還是不明


「不知道,你不要問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只是直說我們不適合。」我的頭痛了
起來,是因為啤酒的宿醉嗎?還是因為愛情的宿醉?我抱著我的頭。

「太誇張了,我要問問她她到底在想什麼,你這人豬頭歸豬頭,對她卻是好的不
得了,她應該知道的啊!」阿智不愧是哥兒們,在打抱不平中還不忘虧我一句。

「你冷靜點好不好,你又不是當事人」靜宜也不愧是我的好友,知道我現在的心
情是不適合再看到什麼大風浪的。

「你不會恨她吧!」靜宜一句話就切中了我的要害。

「我不知道」

「要是我...」阿智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口接話

「又不是問你,豬頭,我是在問阿勳」靜宜打斷他

「你覺得呢?我該恨她嗎?」我哀哀的說

「我不知道,我不是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恨她」靜宜很誠懇的說

「是她拜託你的嗎?」

「不是,只是她昨天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她哭了。所以我認為她是真心喜歡你
,是真的對你很抱歉。」

「既然喜歡又幹嘛分手?」不愧是哥兒們,阿智想問的跟我想問的一樣。

「我想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吧!只是她現在還是不想告訴我。只是,你會恨她嗎?」
靜宜似乎對恨這個字特別在乎。

「我連療傷的心力都快沒有了,怎麼會有餘力去恨一個人?」我苦笑

「我了解了」

「好樣的,豬頭勳,我今天對你另眼相看了」只是阿智說這話的時候,被靜宜白
了一眼。

「我有什麼資格說『恨』呢?我連一個『愛』字都說得零零落落,更不要叫我說
難以出口的『恨』好嗎?何況我答應她,我們還是朋友。」在阿智靜下來後,我
補充了這一句

我的眼睛已經開始泛紅,只是我不想在這樣的場合流眼淚,於是又把眼淚藏回眼
底。

「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畢竟我們都是朋友,我也不希望今天變成這樣,而且我
們又在同一個班級,見面的機會總是多...」靜宜說出了她的顧忌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你能明白就好」

看著門口那幾個有搖籃椅的餐桌,我還記得上次靜宜生日我們就是四個人坐一
桌,就在那搖籃椅上,只是,今天我們獨缺一人。

「時候差不多,我該走了」我直覺性的想離開,我想在回憶殺死我之前,逃離案
發現場。

「好吧!」

我正要掏錢出來時,阿智制止了我。

「這頓我請。你剛失戀,我就幫你出吧!」阿智豪氣的說

「好吧!那我該好好感謝你喔,失戀可以換來一頓美食」

「對啊!好好感謝我吧!下次你再失戀...」

靜宜耳明手快,冷不防的放了他一個拐子。

「還有下次...」她說

「開玩笑的啦!不過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你自己」他總算說句貼心話。

「嗯...謝謝」

在我們走向櫃台的那一瞬間,我發現了他們倆的手已經悄悄的牽了起來。或許
是失戀的人對一些小事都會特別敏感吧!尤其是幸福的事。

「你們?」

「什麼??」阿智還沒有發現我目光投射的焦點。

「手...」

「啊!被你發現囉!沒辦法,你們上次沒去寶來,就讓她有機會對我下手,我
就...我就...反正到最後我只能委身於她了」阿智開始吹噓

「什麼咧!不知道是誰在寶來哭著跪著求我愛他」靜宜反擊

其實他們倆個會在一起,我並不意外,他們真是很登對的歡喜冤家,只是對現
在的我,除了有唏噓,也有點嫉妒。

走出了丹尼爾,我走在十全路上,車輛來來往往,來去匆匆,就好像我的愛情,
不留一點機會讓我去追趕。







*stage 4* 再次相逢

離開了丹尼爾,我回到了家。

順手開起了冰箱的門,裡面還是幾罐未開的啤酒,我下意識的拿起來。

『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你自己』阿智的話在耳邊迴盪。

我把手中的酒放回原來的地方,今天就好好的善待自己吧!如果連自己都不愛,
又怎麼會有辦法愛人。

隔天結束了課程,晚上我走進濟世大樓地下2樓的鼓室。

從書包裡拿出了我個人專用的鼓槌,我不停不停地擺動我的手腕,起落的鼓槌
在鼓面上敲打出不同的聲音。

記得以前練鼓時,偶爾雅文會坐在鼓室裡陪我,雖然她不是那麼喜歡重金屬,
可是依然能夠留在這裡看著我揮舞著鼓槌,看著我把每一個單音組織成一段節
拍。

『其實你不必這樣陪我的,明天牙形實驗不是還要交1比1的牙齒嗎?你趕快回
去刻牙,不要每次都熬夜』我說

『沒關係啦!難得我終於把積欠助教的所有repeat都清完了,而且都過囉!所以
我今天晚上不必要熬夜啦!』

『那你應該要好好感謝我。也不想想我那天晚上在雅客幫你大修你的作業,不然
你刻得那幾刻爛牙怎麼能見人』我嘲笑她

『夠囉!那我回家好了。你居然敢因為我刻牙刻的爛而嫌棄我。』她發嗔

『好啦!乖嘛!大不了你這次被repeat我再幫你刻』

『你還說,別詛咒我,這次我可是刻的很努力呢!』

當時的話,就好像我手中晃動的鼓槌,不斷的敲打我的心。明明就是你放棄了
我,而不是因為你刻牙刻得爛,所以我放棄你。

『你不喜歡這種重金屬吧!尤其是鈸的聲音你不是會覺得頭痛嗎?那你還要留
下來嗎?』我故意多敲幾下鈸。

『沒辦法,上錯賊船嫁錯郎,我也只有習慣囉!』

或許是這樣的回憶搥打的太強烈,我覺得心好痛。房間裡的溫度因為我不斷的
動作而升高。臉頰慢慢凝結出幾滴水滴,是汗水?還是淚水?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我慌張的擦了擦臉上的水滴。

「原來是你」是熱音社的學長啟邦。

「嗯!因為明天沒什麼事,而且很久沒練鼓了,今天就來玩玩。」

「喔!反正你們大一很閒嘛!」

「好說好說」

「快九點半了,你那口子沒來接你嗎?」

或許現實就是那麼殘酷,當你想忘記一個人的時候,周遭的人卻越是要提醒你
她的存在。

「她今天有事不來了」

我撒了個謊,畢竟失戀並不是值得宣揚的光采事。只是我知道,從今以後,雅
文再也不會在這裡出現。

「好吧!不打擾你了。不過十點就會關門,別忘了」他叮嚀我

「我知道」

「那我先走囉!掰掰!」

「掰掰」

啟邦走後,我就開始收拾起我的東西,這樣子充滿回憶的氣息,都讓我快要窒
息。

洗完澡,我又開啟我的電腦。無聊的夜晚,網路是個殺時間的好選擇。

當我反覆的切換幾個視窗時,叮一聲,訊息來了。

★Angle:hihi

這個id我好像似曾相識,只是我一時間想不起來。

★To Angle:你好

★Angle:昨天真是對不起……

我想起來了,是昨天那個女孩

★To Angle:沒關係啦 反正這不是第一次

我又撒了個謊。反正在網路上幾乎說什麼都可以,我不希望她感到什麼不快。

★Angle:是嗎

★To Angle:嗯 就是這樣 你不用介意

★Angle::)

我查尋了一下她的id,原來她的匿稱是『我和你之間』

★Angle:你的名片檔寫得不錯

★To Angle:我?? 會嗎

這倒是新鮮,第一次有人這樣跟我說

★Angle:深深癡迷一個人到不可自拔的人會有什麼感覺 他應該是沒有感覺的
    因為他已經深陷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感覺的境界
糟糕的是自己竟然也是如此不可自拔的愛著你

★Angle:我覺得你寫得很棒

★To Angle:謝謝 :)

事實上這跟我的匿稱一樣,都是我對雅文的一份感情。只是愛情走了,我還是
不可自拔的沉溺。

★Angle:你有女朋友嗎??

這話不偏不倚的問到我的傷心處。

★To Angle:剛分手……

網路跟學校不同,我沒有必要在這裡化解難挨的尷尬

★Angle: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To Angle:無所謂 都過去了

★Angle:是嗎……

★To Angle:對ㄚ 都過去了 :)

為了讓她確保安心,我還刻意送個笑臉

★Angle:你真的相信不可自拔嗎

★To Angle:相信吧 至少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Angle:那你還相信愛情嗎

我遲疑了一會。我還相信嗎?在這樣付出過依然失去後,我還能對愛情請求些
什麼嗎?我還應該相信愛情嗎?我不知道。

★Angle:嗯 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回答

或許是因為我回訊息的速度太慢,讓她也感到我的遲疑。

★To Angle:我不知道 可是我想我還是會相信的

★Angle:如果沉溺一個人會沒有感覺 那我應該也會沒有感覺  可是為什麼
我還會覺得痛

我無言了。我又如何知道她的愛情呢?

★Angle:還是當心的血淌乾了 就不會再有痛覺 因為你已經沒有機會痛了

我猜測她的感情可能也不是過的很順遂。

★Angle:對不起 我說說而已 :)

★To Angle:沒關係

★Angle:希望你能趕快從失戀的陰霾裡走出來ㄛ

★To Angle:嗯 謝謝妳  :)

看來她是個體貼的女孩。

★Angle:我明天早上有課 我先走囉 掰掰

★To Angle:掰掰  

今天晚上的天氣不再像前幾天那麼寒冷,或許是因為春天的腳步逼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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